聾啞人的籃球世界：隊友不圍圈討論，遇上爭議判罰一律服從

隊友從不圍圈討論，比賽從不聽哨，也從不與裁判爭辯

聾啞人的籃球世界，陌生而動人

這里的激戰靜悄悄

杭州城北的一家大賣場，賣場的5樓是個籃球場。

錢江晚報記者進門前，正好遇到兩個背著籃球包的男孩子，看見他們掏出手機沖著旁邊店鋪的店員打手勢，店員看了看他們的手機，和他們比了一個“5”的手勢，兩個男孩點頭道謝后上樓。留下店員和一邊的同事感嘆：“原來聾啞人也有打籃球的，不曉得會怎么打。”

這兩個男孩就是記者約好的寂靜龍籃球隊的隊員，這支球隊一共15個人，其他人也都和兩個男孩一樣，是聾啞人。

他們從不圍圈討論戰術

這一天，寂靜龍要和一支健全人球隊進行一場友誼賽。

看得出來，寂靜龍球員彼此之間的交流很有自己的畫風。一般球隊在球場討論戰術，總是要球員圍成一圈，才能聽得見彼此講話。他們不用，即使是三三兩兩分散在球場各處，只要打打手勢，就都看明白了，這是他們獨有的賽場密碼。

球場很安靜，就連對手似乎也被感染，不怎么像平時那樣相互喊話，只有裁判的哨聲和點名犯規球員的聲音。

有一瞬間，記者有種這個賽季看CBA空場比賽的感覺。不過CBA即使空場，起碼還有“我的我的”、“哎呦我去”這種經常會在球場上聽到的球員口頭語。

而在這里，有精彩快攻或者關鍵得分時大家噼啪鼓掌，就是最大的聲響了。每每到了這個時候，甩毛巾、揮拳、鼓掌……加油套路齊全，一樣都不少。

問問寂靜龍的對手青夢體育領隊姚家駿，他說倒也不是特意配合寂靜龍不出聲：“今天這個球場的確是安靜了些，一投入了也就忘了喊了。”

遇上爭議判罰一律服從

姚家駿感嘆更多的是寂靜龍的水平：“球隊打法整體性很強，實在打不過。他們聽不到，能打成這樣不簡單，佩服。”

其實寂靜龍和錢江晚報是老朋友了，隊里的四位球員——白炳嘯、傅博、裘文輝、葉任，這三個90后和一個70后曾經參加過2017年門鬥籃球賽，當時就引起了記者的關注。

那時候，考慮到他們聽不到裁判哨聲，主辦方特意安排了兩個工作人員分別站在球場兩側，裁判哨聲響起時，便揮動手上的白毛巾。這也是白炳嘯委托主辦方的：“我們會看見的。”

不過這一次只是普通友誼賽，沒有工作人員揮白毛巾提醒，白炳嘯告訴記者，其實已經沒有關系了，打得多了自然會憑經驗判斷，當然也會有一時沒注意到的，“那就是一個快攻白跑了，費點體力吧。”

裁判哨聲對于他們來說已經不是問題，但是遇到一些爭議判罰時，就無法溝通了，他們多半會服從：“就認了唄，有時候誤判也沒辦法，也就是一個回合，沒啥，后面繼續打回來。”

對于寂靜龍里這些特殊人群來說，打籃球是難得的精神寄托，所以有點困難，克服一下就好了，打球是最重要的。

當面采訪交流也靠手機打字

這是一次無聲的采訪。記者不懂手語，也沒有手語翻譯，就算球員站在面前，溝通只能在手機微信里打字。

每個問題都要飛快地按出一串文字，然后等著看球員的反應，但記者不會等很久，也許是習慣了這種交流方式，他們打字速度很快，每次發出回應后，還不忘抬頭當面給記者一個大大的微笑和豎起的大拇指，像能發出聲音一般，令人愉悅。

采訪從寂靜龍的隊名開始聊起，作為全員都是聾啞球員的球隊，“寂靜”二字不難理解，那龍字又有什么意義呢?

白炳嘯告訴記者，其實就是“聾”的諧音。在他們的圈子里，經常會把這兩個字做連接，這樣也是一種自我鼓勵。“龍，確實是一個比較隆重的字。我們也希望擔得起這個字。”

這一群人的緣分，其實不是因為籃球而起，他們都成長于同一個寄宿式聾啞學校，從小學開始，一讀就是12年。“在學校很無聊，當時幾乎天天打球，因為只有打球使我們快樂。”

無聲的世界里難免落寞孤獨，而籃球世界不一樣，大家相約在一起，為一個目標共同努力。隊員裘文輝總結：“籃球為我們煩悶的生活打開了一扇門。”

融入健全人的球隊有點難

他們也曾經嘗試加入健全人的隊伍，但溝通還是成了最大問題，對此，白炳嘯也挺無奈的：“有想法也不能溝通，有時候去打全場，我連球也接不到，結果就像去跑步一樣。”

杭州的聾啞人籃球愛好者有一個大群，群里有61個人，而寂靜龍這支球隊的15個人，都是有打全場比賽經驗的。

就這樣，這些原本的師兄師弟們，成了籃球場上最好的伙伴。每周約一場球，再來頓夜宵，總有聊不完的話題。

他們雖然聽不到說不出，但喜愛籃球的那顆心并無不同。他們也因為姚明而認識了NBA，也喜歡科比美如畫的跳投、詹姆斯的暴力扣籃。

他們不認為聾啞人打球有何特殊，“打球就應該像健全人一樣打，一樣去訓練去付出去熱愛，即使付出的要多得多。”

葉任，寂靜龍里最年長的隊員，43歲，還一直跟著年輕人在球場上奔跑，他將自己的籃球經驗毫無保留地分享給年輕人。陳謹，矮小的后衛，目前在義烏發展，但每次球隊有打全場的機會，他從不缺席。在他們的帶動下，諸暨、東陽、寧波的聾啞人球隊也都開始組織起來。

他們在認真打球，也在認真組隊。寂靜龍7月成立，如今已經有了自己的球服和LOGO，這都是由隊員自己著手經辦。

硬核籃球公園總經理沙小舟看過寂靜龍的比賽之后，印象深刻也深受感動，提出每周給寂靜龍提供一塊場地打球。T-1體育公園的老總章建敏也給出了這樣的承諾。

球隊名聲漸起，開始不斷收到來自其他球隊的戰書。并不僅僅因為他們的特殊，也因為他們完全值得一戰的水平。大家都知道，這條龍可不是隨便打打的。